到了4,5点.爸爸把我带进叔叔的车里,说要送我去戒毒.我哭着哀求他:"就让我在家戒吧,我一定会戒掉的."可是没有人理会我,就连心慈手软的奶奶也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嘴里说:"崽,乖呀,听话呀."就这样我一路哭哭啼啼地到了萍乡!(当时我家乡没有戒毒所).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爸爸做事情的效率高的惊人.他竟然已经在萍乡帮我打点好了一切!我什么手续也没办,就被安排进了一间房间.然后保安要检查我的包,可我当着爸爸的面,我死也不肯让他检查!最后还是寡不敌众,我所有的东西都被倒出来了.里面除了一包烟其余的都是衣服和日常生活品.当保安知道我誓死只是为了捍卫那包烟时,他都笑了!所长也笑了,并把爸爸叫了出去.耳语了几句.爸爸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条白沙烟.爸爸扭过脸去,把烟递给了我.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因为我以前都是在外面躲着抽眼的,爸爸本不知道我抽烟.而今他给我买的这条烟,放在我手里不亚于有千斤重!!!!!
爸爸和叔叔什么时候回去的,我不知道.到了房间我一句话也没说就躺在床上.一根一根地抽着烟.晚上,在同屋那女人(暂且叫她阿珍吧)的多次询问下,我把自己的经历全告诉了她.当时她就笑着说:"象你这样的情况在家戒比在这里戒要好."事实后来也证明了这点!!!开始是因为心情的原因我感觉不到身体有什么痛,当我安静下来,我的浑身骨头就开始痒了,痛了,头痛的好象要炸开了.我拼命用外面的铁锁敲着铁门喊"救命啊,我快死."喊了一会,我也不知道是多长时间以后,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来了.给我端了杯咖啡色的中药样的东西让我喝下去.(里面的人叫它"苦水").可我喝了一点就全吐了.阿珍就对医生说给她打支安定吧.要不晚上要吵死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安定为何物.因为我从未用过任何替代品!医生采纳了阿珍的意见给我屁股上打了支安定.还真是有点用,我的痛顿时减轻了许多.几天几夜的折腾我也累了,我又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睡了.
第二天不到5点我就醒了,心里难受极了,就象有无数只猫在抓我的心,骨头是酥的,腰是酸的,头好象要炸开来了.我又蹲到门前去叫医生.晚上值班的保安叫我别吵了,医生要晚点来.末了他还讽刺我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真是搞笑,我想我吸毒又不是为了来被你抓的,如果不是现在在这里,我早就......哼!我重新躺到了床上,望着白色的墙壁,我想要是墙粉能刮下来,我现在都会去吸两口!阿珍也被我吵醒了她拿出了两片安定给我.让我止下瘾.我竟然把一片磨成了粉,放在白沙烟的锡纸上,想烧泡.结果可想而知.什么味道也没有.我只有将安定就这样吃了下去,但还是一点用也没有.我觉得我那时候真的象条狗,天天蹲在牢房的大门口,只不过狗等的是骨头,而我是等救命!医生终于来了,屁股又痛了一下,本来注射安定就痛.从小怕打针的我竟然哀求医生再给我来一针.医生拒绝了我的要求,说马上就会发药了.叫我忍忍!
8点钟了,是放风的时间,阿珍要我去洗漱.虽然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但外面嘈杂的人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也出去转了转.呵,关的人还不少,不过除了我和阿珍都是些男的.他们都好奇地看着我,有一个人甚至还跑过来悄悄地问我,带了货进来吗?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又问了我许多问题.我看到其中有好多人的手臂上全是乌青的针眼,我问他们这是怎么弄的.他们一听就知道我是才上路的.就开始调侃起我来.开了开玩笑.时间过的也快了!不一会,保安又把我们锁进房间里说要开饭了.我拿了个碗继续蹲在门口.一个阿姨提了个桶过来.然后叫我把碗从铁门的缝隙间递给了她.接着就从桶里舀了一勺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我一看,简直都要吐了,这是人吃的吗?把我们当猪喂呀?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老老实实的接过碗,心想大不了不吃就是了.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医生又来给药了.刚吃完潲水,是该喝点"苦水"了.这次我一股脑地把药喝下去了.
10点钟又放风了,,我说的放风,不过是从一个小笼子去一个大点的笼子.大笼子里有电视机,还有几张乒乓球桌.可是看电视,玩乒乓的人都很少,大家都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坐在一起聊天.聊天的内容,除了毒品还是毒品.就是在那些时候我知道了什么叫黄皮,什么叫追龙,什么叫溜血.还知道了吃半个摇头丸再搞TING会飘上天.我的那点可怜的经历跟他们比简直就是小儿科.戒毒所就是个大染缸.你"小孩儿"进去,出来就可以当"版主"了.我心里暗暗想:"出去以后要把这些个尝个遍.否则不是白来戒毒所一遭,而是枉来人世间一回!
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受着,可是戒毒所可是个热闹的地方,下午又抓了几个人进来.有个男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里面的警察狠狠地抽打,最后竟然让那个人脱掉上衣.(大概那时也只有十几度的温度)然后抽出一张床板大力向那人打去.那个人身上淌着血,跪在地上嘴里还不停的求饶:"别打了,求求你....."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都揪紧了.都是爹妈养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人?他不管怎么错,有法律制裁,怎么可以这样滥用私刑呢??不知道打了多久,那个警察也许是打累了,就将那个人的双手反锁在高的铁门上,就那样吊着!.然后慢慢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走过来,嘴里还说:"你们哪个不服,就是这样的下场."走过我房间的时候,大概是我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们这些婊字也一样."我#,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早就死了一千次,一万次!又是第一次,这些天里的第一次足足可以让我铭记一辈子!!
躺在床上,我的心情难以平静!我真的不知道在我生活周围也许每天都会发生诸如此类的故事.我以为血腥和暴力那只是电影里杜撰的情节!没有来由地被人骂成婊字,我的痛苦已经近似麻木了．我开始怀疑生活的真理，开始怀疑生命的意义，我知道，从这里出去后，头顶的天也许还是那么蓝，可它再也不会是我熟悉的那片天了．
煎熬，我是一条放在温水中炖的活鱼．活着，却扭曲着自己的身体，跳着怪异和绝望的舞蹈！来吧，给我杯＂苦水＂最好加上孔雀胆和砒霜．依旧难熬的夜晚，可我已经不愿再哀号！我和阿珍聊起了家常！原来她是因为贩毒和吸毒被关进来的．因为还没有判再加上她也需要先强制戒毒．所以才进来了．她已经３０多岁了，家里还有两个女儿，阿珍给我的印象很会照顾人，而且为人也不错．以贩养吸也是不得以而为之的事，她家很穷．关了两个多月家里也没有人送钱给她和来看她！她比我的苦恼要多的多，１是她很想自己的家人，特别是两个年幼的女儿．２是她很担心自己会被重判！她马上要被羁押到看守所．可她连几套象样的衣服没有，现在身上穿的都是以前的＂牢友＂送她的．我赶紧打开自己的包,妈妈给我带了很多衣服和日常生活用品.我把一些送给了她!她很高兴,穿着我的衣服走来走去还问我:"好看吗?"看到她脸上的天真的笑容.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我赶紧擦干了它,对她说:"很好啊,就象是为你定做的呢!"怎么办呢?来了这里,首先就得学会苦中做乐!
原来,我呆的这个戒毒所是临时办的,因为现在吸毒的人太多,而政府以前也没有专门的部门来顾及这事,所以就在原精神病院的废弃的住院部开办了这家,我们的邻居都是些精神病人.呵呵.我们跟精神病人本就是一步之遥嘛!在阿珍的嘴里我听见了许多故事,原来我们隔壁的房间是死过人的,是一个吸毒的人戒的时候受不了,就在电扇上把自己吊死了.而且还跟我说,以前在这里死掉的一个人,有一天下雨竟然飘到我们现在住的房间里来,那时,阿珍一个人住都快吓死了.我知道,人在某种时候的确是会出现幻觉,但那天的天气不好,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再加上她讲的这些个事,着实吓的我不轻.我赶紧爬到她床上,就这样依偎着和她睡了.
睡到半夜,我听见隔壁"咚咚"的砸墙声,我急忙推醒她,她凝神听了会说是有人犯瘾受不了,在用头撞墙.天!头撞的,看来那头不是一般的硬啊.不大一会,我听见了钥匙开铁门的声音,接着医生来了,纱布来了,胶带来了,我想安定一定也来了.我也想尝试这样的办法要安定,可又一想,我的头肯定没墙硬.所以只好放弃了.我坐在铁门前等医生,好不容易他出来了,我急忙叫住他,可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走的远远的了,去捡金子是吧?我忿忿地想~~~
第三天了,身体好象比以前好受的多,我也有力气自己活动活动.和"道友"们放风的时候聊聊天.顺带取取经.难怪有人说;"监狱是个大学校,你也许是偷根针进去的,出来就五毒俱全了."下午我们被锁在房间里的时候.隔壁就开始唱歌了,阿珍也都会唱.就这样好象是对歌会似的.那些歌我很多都忘了.记得的也就是以下这些!(都是用萍乡话唱,才有味道)
:"一个晚上,我心惊肉跳.两人同带一副手铐.三个干警各个打了我.四个保安实在罗嗦.五个医生只只是草包,六粒丸子吃了困不着.七升苦水吃了嘴巴熬.把(八)只安定我要困觉.究(九)竟为什么麽?我要去坐牢.实实在在莫名其妙.十一个牢友个个释放了,十二才有我的自由.十三去卖货,我还是要卖货,卖货养活我的老妈妈.十四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十五月亮照在我身上!
还有什么:"妹妹你来看我,千万带好一包货,船头上风浪大,你莫把货掉进河.............现在记不清了.
我有首印象比较深的就是:"我上头的那个晚上啊,工安机关抓住了我,漂亮的手铐把我送进戒毒所.爸爸妈妈不来看我(我只要一听到这里就无法忍住自己的眼泪)兄弟姐妹也不睬我.哪一位姑娘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的眼泪流成河!
我也开始和他们一起唱着,但我最喜欢唱的就是黑豹的那首<<无地自容>>!
第四天,我见到了一个我那时最恨的人,就是那个打电话到我家的那个混蛋.在以后我就姑且叫他老吴吧.开始看守说有人来看我,我以为是爸爸妈妈就去了.可到了接见室一看---是他.我扭头就想走.可他拉住了我.并对我说:"他驱车100多公里,连饭也没吃,只是想见上我一面.还说这些天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而且他当时打电话给我爸爸,只是想让我爸把我带回家,他也没想到我父亲会把我送到这里来..我还是没有说什么.他就开始找到我们所长,说自己是我亲戚,并拿了两条芙蓉王的烟给所里的人,请他们在里面多关照我.最后,他拿了2000块钱,本来准备给我,可所长说不要给我那么多现金.还是让他(所长)来帮我保管!
我从出事到现在,没洗过一个澡,一是身上难受,不想洗.二是戒毒所里没热水,想洗澡得自己烧水.我就一直没洗.身上早就脏的跟个泥猴似的了.他问我们干警可以带我出去洗澡吗,顺便请他们出去吃个便饭.到了外面,坐在他的车里,我贪婪地望着窗外的景致.才失去几天的自由,可我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我们来到一个当时萍乡最好的宾馆.他开了个房间让我洗澡.自己和干警在外面聊着天.沐浴着温暖的洗澡水,我的心却还是分外的凉.我想逃,可是根本没有一丝半点的机会!我只有老老实实地洗完澡,和他们去吃饭.回戒毒所的路上,干警说:"看你表哥对你多好,为了他你也要好好戒呀;"#!表哥,不是他我也不会进来!我这些天所受的待遇全是拜他所赐.等我出去.....哼!!!我冷笑着想.
现在想起来当时真的很幼稚,只要你吸毒,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天!我这样怨天尤人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但当时,我只是想,我出去我一定要报复,而我报复的手段就是更加变本加厉的伤害自己!让所有爱我的人伤心!!!
回到了房间,阿珍问我去做了什么,我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听到我把钱放在所长那里,阿珍连说我傻.并说在这里面也可以买到药的于是等到所长来了,我就问他要钱,开始的时候他不给我,并说我要买什么可以帮我买,但我说,你又不是天天在这里,你不在的时候我找谁呀?也许一是我爸爸和他是同行,二我的毒瘾也的确不大.他拿了两百给我.钱到手了,阿珍就开始一直在窗前望着,原来那边精神病院有她一个认识的医生,并且可以买到三唑仑.那是属于精神病人吃的一种药.我50块钱买了10粒.那蓝色的小药丸的确神奇.我才吃两个,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200块钱很快就花完了.我又开始度日如年了.我天天想怎么出去.开始给家人写信,不过是些表决心之类的话.信写的是冠冕堂皇,可我的心比关进来之前要冷酷,冷静的多了!
有天晚上,我们房间来了个新人,是个外地的小姑娘,也是被人点水逮进来的.我们好奇地问这问那的.大概她也是个上路不久的人,再加上和我又是同龄人.她很快相信了我,并避开看守和阿珍.把自己压在舌下偷带进来的四号.拿给我,说和我一起搞.一看到久违的白粉,我的心都快要跳出腔子了.但那时候时间还早.人太多,根本没有机会抽.接着我告诉她,阿珍的人也不错,我们和她一起吧.不知道为什么,她好象特别信任我.一下就同意了.
好容易到了晚上,大家都各自回房间了.看守虽然会在外面转来转去.但也不是时时在.于是我们三个人.一个在门口把风.两个在里面烧泡.看到那熟悉的黄坨坨.我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福了!!!
实际上戒毒所有一个用处,在里面可以减量.我现在的朋友有时候抽不起了,就自己进去呆几天,减下量来出去再接着搞.那天晚上,我才搞了四五口,就吐了,嘴里虽然有点不舒服,可我的身体早就飘上天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