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隔离戒毒,是当下中国政府对吸毒人员的主要挽救方式。可几十年的实践证明,这种措施效果有限。在民间,自愿戒毒医院是拯救吸毒人员的另一主导力量。与强制戒毒相比,自愿戒毒医院自由,注重心理辅导,可戒毒费没有纳入医保体系,高昂的费用阻断了不少吸毒人员戒毒的步伐。那么,还有没有第三条道路呢?
格拉森农场位于东莞大岭山森林公园深处,是一个被荔枝林包裹的小农场。这里看似平常,事实上前后接纳过400多名吸毒人员。来自香港荃湾的陈子明试着在这里建立一个“封闭”的空间。这个前黑社会成员、戒毒成功人士、香港政府颁发的“好市民奖”获得者,在诸多热心人士资助下,在大岭山森林公园深处开辟农场,摸索用地形隔绝交际、用劳动对抗毒瘾,免费接纳那些流落街头的吸毒人员,帮助他们重获新生。
格拉森农场占地面积十余亩,由四排错落有致的平房环绕而成,中间是一块水泥地板的篮球场,篮球场的墙面上写着国际著名志愿者德兰修女的名言:爱,就是在别人的需要上,负起自己的责任……
戒毒成功人员建立的戒毒所
中午,农场内,空气清新。一个老人靠在农场厨房的墙角品着浓茶,一个壮实的汉子蹲在灶台边生火做饭,一个小孩在厨房门前的水池游水嬉戏……农场的其他成员,忙着采摘蔬菜、养鱼喂猪,好一派宁静祥和。
如果了解这群人的历史,你可能很难想象现在的宁静。品茶的老人来自陕西延安,现年72岁,曾在深圳开一间不小的诊所。因为常有吸毒人员前来求救,出于好奇也出于切身体验的意愿,他在花甲之年试吸了几次,不想就此成瘾,几度强制戒毒未能成功。按其说法,几年下来,他“戒毒的时间比吸毒时间还长”。
游水的小孩来自广西钦州,现年13岁。他的父亲13岁开始吸毒,有20多年吸毒史,且不幸染上艾滋病,以致被父母妻子抛弃。去年年末,小孩的父亲回乡,发现孩子在老家被完全孤立,只能把他也带到了这里。
生火的汉子来自内蒙古,同样年少吸毒。因为长期注射毒品,他的双腿一度严重浮肿,最绝望时他曾试着用刀切割自己的双腿。
让这群“有故事”的人变得宁静的正是陈子明。身材粗壮的陈子明来自香港荃湾。早年,他羡慕身边那些无所事事出入歌舞厅的“大哥”而加入黑社会,此后染上毒瘾,几度强制戒毒不成,干脆离家出走,在砵兰街拉起了皮条。直到一个与陈家相熟的牧师帮他戒除毒瘾。
由于有类似的经历,陈子明很能理解吸毒人员。陈子明把吸毒人员比作“现代麻风病人”。因为两者同样孤独、无力,唯一的区别是麻风病人“残而不废”,吸毒人员则是“废而不残”。他想为吸毒人员建一个“避风港”,让他们找到家的感觉。
把吸毒人员变成帮助戒毒的人员
通过实践,陈子明发现,一年半的学习不足以让每个学员断绝吸毒的念想。于是,在原有课程基础上,陈子明在大岭山森林公园外围租了栋楼,为农场新增融入教育。
融入教育分两个阶段,学员们结束农场学习后即可搬至设在森林公园外围、与居民区临近的中途之家,由禁毒志愿者带领着参与为期半年的社会服务工作,比如抗震救灾、照顾孤寡老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禁毒宣传,到周边中学、强制戒毒所言传身教。
半年的社会服务过后,愿意留下的学员将被陈子明送往深圳、东莞一些好心老板开设的企业里务工,农场负责跟进,直至他们融入社会。
从目前的反馈来看,陈子明的实验初步成功。农场不远处有个警用治安亭,治安员告诉记者,农场的学员曾多次帮助警方抓捕违法人员;石龙社会事务管理局的工作人员邓小姐回忆,农场学员曾帮助她应对过无理索钱的艾滋病患;曾多次聘用过农场学员的寮步某修车场老板则直言,“这些学员懂珍惜,比其他员工好用”。
类似的好评还来自深圳第一戒毒所、深圳宝安沙井社区居民委员会、广东省性病艾滋病防治协会等机构。这些官方组织用盖有公章的文书,鲜活的事例,感谢格拉森农场为禁毒、为防艾作出的贡献。
农场能解决复吸的问题?
陈子明表示,农场创办至今,已陆续接纳过400多名吸毒人员,可跟进显示,真正成功戒毒、毕业后再没有复吸的只有30多人。
复吸是戒毒领域的世界性难题,联合国调研报告表明,内地官办禁毒机构戒毒后的复吸率接近92%,港台复吸率大致维持在86%。与这些数据相比,格拉森农场的复吸率已算较低。但陈子明仍在为这些学员毕业后可能复吸而忧虑。
戒毒课程
根据陈子明的设想,农场被分割为教学区、劳作区、健身区、休闲区。由全国各地禁毒社工介绍来的吸毒人员,只要连续4个星期尿检未呈阳性(即近期无吸毒),即可免费进场学习。学习时间共计一年半,每几个月一个周期,第一周期是三个月,最后一个周期是半年。
第一周期为断瘾期,由学长24小时陪同戒毒;
第二周期为熟悉期,通过辅导员言传身教学习人格重建、伦理道德。鼓励学员在农场种菜养殖,在工作中培养责任,产生良性的团队默契以及自我肯定;
第三周期为巩固期,在日常课程中学习感恩意识,引导修复与家人的关系;
第四周期为转正期,赋予农场内职务,帮助新进学员,为出场做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