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平安福 于 2016-8-21 23:47 编辑 ]\n\n[font=新宋体][size=4]
180天 一个人与毒魔的战争
片头旁白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饱含着爱心与责任的“戒毒全接触”。
今年元旦,本报一则另类的摄影专题报道,让我们偶然认识了酷爱写作的吸毒男子向问天。这位与金庸笔下《笑傲江湖》中日月神教长老“同名”的向问天,骨瘦如柴弱不禁风,与众不同的吸毒经历以及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江湖奇闻,深深地吸引了我们。
从那以后,我们决定努力帮助他戒毒并全程关注戒毒的进展,一个吸毒人与三个职业记者的生活就这样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
时光从严冬一页页地翻往春天,从春天一页页地翻往夏天。在帮助和密切关注向问天戒毒的“零距离接触”中,我们见证和解读了这个吸毒男子与毒魔惨烈交手的全过程。在日复一日的惊讶和感动中,我们深切地读懂了一个沦落入灰暗人生的都市边缘人,一个同样怀着光荣与梦想的吸毒人,其实一直在企望阳光和回归社会的“阴阳界”里苦苦抗争和徘徊着……
我们推出这个“江湖浪子”发人深省的一段命运抗争史,一段企望回归、在“阴阳界”里苦苦挣扎的戒毒和写作经历……借此唱响那首经典老歌: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只要我们伸出爱的援手,阳光就会照亮这些“浪子”的回归路。
序幕
长跪叩门:给我一天父爱
6月20日午后。川北某寺庙。烈日炎炎,没有一丝风。
一名身材瘦弱、衣着休闲的男子长跪于方丈的卧室门前。大滴大滴的汗珠,交织着悔恨的泪水,从他的眼角、额头落下来……
“师傅,27年啦!让徒儿进来见见您吧!徒儿好想你啊……”跪拜中的男子一遍遍地呼唤着,他是那样的执着,那样的虔诚。然而,方丈卧室的那扇门依旧紧闭着。
卧室里的方丈,正是这个男子的父亲。
27年前,时满15岁的这个跪拜男子由于不听父亲的谆谆教诲,长年混迹“邪道”而锒铛入狱。悲恨交加的父亲从此遁入空门,并修成佛界的一代名法师。
出狱后的儿子渴望阳光、重返正道,然而来自“魔界”的强力磁场依旧紧紧地缠着他,令他很难自拔。
“佛啊,给我一天父爱吧!徒儿愿永生跪拜在你的脚下!”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头咚咚叩地。他如此痴情,为的就是了却长达27年恍若隔世的父爱。
他说,哪怕这样的父爱,在他的余生里只给他一天,他也满足了。
苦苦跪拜的男子名叫向问天。
他能拜来27年前那个慈爱的父亲吗?让我们的故事从头讲起吧。
第一部
另类江湖事
第1集:来自“魔界”的神秘电话
似乎种种奇遇,总有其必生的缘由。我们与问天这段奇缘,最初缘于本报2004年12月31日的一组摄影专题报道———《穿长衫的大学教师》。
2005年元旦,周六。蓉城寒风凛冽。
“我有个好兄弟,他很崇拜您镜头中那个穿长衫的大学教师。”一个神秘男子的电话打给这则摄影专题报道的作者———本报摄影部主任朱建国。他表示那个朋友也
像穿长衫的大学教师李里一样,酷爱文学,崇拜“国学”,且同样生活在现实与理想中
的“另类境界”里。他说:“他很想会会李里老师。想请教他!”
神秘男子接下来的话语令人吃惊:这个朋友,是个身陷迷途数十年的江湖浪子,10岁时便沦落灰色社会,因犯事蹲过几年大牢,曾在无数次的江湖纷争中,经历过数不清的“枪林弹雨”。他有很多邪道上的铁哥们,都因毒品而亡。这个朋友后来“金盆洗手”,一心想脱离邪道,却同样染上了毒瘾。他终于退出江湖,开始了疯狂的写作,还发表了上百万字的诗歌、散文和长达上百万字的长篇小说。
目前,这个朋友正在以纪实的方式,根据吸毒的亲历和感受,写另一部有关吸毒和贩毒的长篇小说,以那些为毒身亡的兄弟的悲惨遭遇警示世人、珍惜生命、斗争毒品……
“如果你们有兴趣,我愿意引见。”电话那头,神秘男子话语沉重。
我们被这个神秘电话吸引住了,并与对方约定一周后见面。
这个多次经历“枪林弹雨”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来头?为啥还在写长篇小说?他为什么要想见那位穿长衫的国学大师?
这些问题让我们迷惑不解。
元月7日,星期五。成都新华公园。天空阳光明媚,园里茶客如梭。
下午2时30分,电话中的神秘男子赴约了。只见他一身休闲服,长头发,不修边幅;脸庞削瘦,惟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双空洞的眼睛。
“你好,朋友!”他冷冷地向我们伸出手。那双手有点冰凉。
“你那个朋友没来?”朱建国自然地追问。
“哦,让你们失望了。他只想见那位国学大师,不想见其他陌生人!”
一见面就陷入了尴尬。接下去是长久的沉默。
“呵呵,没什么!我们随便聊聊吧。你那个朋友还好吧!”我们试图打破沉默。
“还好,只是‘双断’之时渴望‘上帝之吻’!吸毒的人,就这个样。”
见我们愣了一下,他说:无钱、无毒品则是“双断”,海洛因则是“上帝之吻”。
接下来是老话常谈,还是首次通话时那些很简单而毫无新意的内容。
“朋友,我们并未想过要报道这事。如果你那个朋友不愿正视自己,或者说如果我们的报道会给你的朋友带来伤害,我们宁可放弃关注。”
“江湖中人最重的是义气,毕竟你这么信任我们!”
当这个神秘男子听到我们这番话时,或许是被我们的诚挚所感动。他突然久久盯着我们:“我就是那个正在吸毒而且蹲过大牢的朋友!”
他自我介绍:姓向、名问天。语气中夹着一股江湖豪气。
“向问天?那不是金庸名著《笑傲江湖》里那个武艺超群忠肝义胆的日月神教向左使吗?”我们问。
“呵,这是我的笔名。真实名字就不透露了。”停顿片刻后他突然严肃地说:“首先声明,虽然我带着一帮哥们混迹江湖三十余年,但我不是黑老大!”
第2集:一个“戒毒”的约定
两个多小时的攀谈中,向问天一根接一根地不停抽烟,后来开始不停地打呵欠。灿烂的阳光下,鼻涕口水、泪水汪汪,不时瑟瑟发抖。
“你真的在吸毒?”
“嗯!我每天都在经受毒品的折磨和压迫,可说是在毒瘾的摧残中苦苦挣扎。未想到毒瘾果真是这么难戒!好在写作成了我在毒瘾发作时苦苦抵抗的重要力量。每当毒瘾发作时我就疯狂地写东西,以便努力拉长复吸的时间,为将来成功戒毒走近一步!”
向问天的话再次令人吃惊。让我们感到更离奇的是他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而且这几年中他几乎天天逃学,误解所谓的“江湖”,没上过几天课。他说自己十岁便因多次偷东西被拘留,十四五岁时,因妄学“梁山好汉”而被收容审查,后被判刑两年。出狱后,为求自力更生,曾多次自谋出路,均以失败告终。但他并不气馁,创作并公开发表了以毒品为主题的上百万字的诗歌、散文及小说。很多文学网站还为他开设了“问天专栏”……
“我坦白地告诉你们,我20多年来几乎没干过一件善事,倒干过很多损人利己令人吃惊也令我追悔莫及的坏事。我极端地自卑,同时也极端地自尊。尤其是自从染上毒品后,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我渐渐地被逼上了绝望的边缘。觉得戒不掉毒瘾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吸毒的人,大多很想轻生……”
向问天越说越玄。在这么个艳阳天里,竟听得我们直冒冷汗。“但就算要死了,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那天我从你们报上看到那个穿着长衫的大学教师,我突然想到了见你们,亦想见见那个穿长衫的国学大师。”
“好的,我们会帮你圆了这个梦。前提是你必须下定决心戒掉毒瘾!”
“好!我们就这样约定了!”
他再次握住记者的手,还是很冰凉。
“那你去戒毒所吧!只有那样你才能戒得掉!”朱建国关心地说。
“不!我的吸毒史不算长,相信我,能戒得掉!”……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下午5时30分,当我们试图进一步打开向问天的话匣子时,他突然起身:“不行!我要离开了!这里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过几天,可到我屋头慢慢摆!”
随后他不由分说便逃也似的就往回撤,容不得我们有半点阻止,样子很凶也很狼狈。像有非常重要的事等着他去解决。
我们赶紧追上,塞给他一张名片。
第二部
赴会风波起
第3集:斗胆造访
元月13日,星期四上午。
朱建国的手机又一次响起,“问天!有消息了!”
这次我们相约的地点就在万年场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一侧的街口上。
下午1时30分,视野中的问天如约而至,步履很快,尽管有点蹒跚。他还是那双运动鞋,还是那条牛仔裤,还是那件休闲毛衣。只是头发更乱、更长,憔悴的脸更显削瘦。
“呵呵,你们等很久了?”
和首次见面那样,他的嘴角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握住那只骨瘦如柴的手,很冰凉。
坐上采访车后,他很自豪地告诉我们:为了我们那句“见国学大师”的承诺,这一周来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戒毒,哪都没去。
在他的指引下,采访车经过迷宫般七弯八拐的小巷后,在附近某小区内找到了他的家。走进去,屋子里很狭窄,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正跪在烧着几炷香的佛像下祈祷着什么,专注而虔诚,以至于连我们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都没有发现。她正是向问天的母亲。
向问天说,多少年来这间屋子就只有他们娘俩在住,每天老母亲都要在佛像前风雨无阻地祈祷几次。
再推开一扇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极不令人适应的怪味。窄窄的卧室里封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零乱的床,床单上撒满了笔记本、书本、笔以及戒毒药物等东西。床边是一个烧得通红的小电火炉,还有几个高矮不等的陈旧柜子。
“我持续一周没吸毒了!”问天略显得意地告诉我们,这一周他又写下了几万字的作品,而且感觉比以前写得更好。
门被关住,屋外的寒气丝毫挤不进来。火炉里的火苗热烈地往上蹿,屋子里的空气似将令人窒息。
随着缕缕青烟从他的嘴里一个圈一个圈地吐出来,关乎“浪子”(向问天一直自称“浪子”)的江湖传奇、命运遭遇以及关乎“文学”的东西,也随着满屋青烟开始开始飘荡开来。
几个小时已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向问天似乎讲累了,又开始不停地打着呵欠,脸色愈来愈难看,全身也开始跟着抖动起来,且愈演愈烈。
“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又是不由分说地摔门而去。
接着听到一声“砰”的关门声。
第4集:偷吸白粉
如果向问天真是吸毒的人,在毒瘾发作的时候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想。
等了几分钟后,我们越想越有点心虚起来。
打开门走出来,向母仍在不停地念着经文。
“伯母,问天哪里去了?”我们上前探问,可老人没有回应。
“这里有一扇门,刚才关门声应该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朱建国说,他可能进去了。于是我们轻轻地试推那扇门,不觉推开了一条缝,我们顷刻惊呆了!
“他真在吸毒!”我看到向问天嘴里叼着一支香烟,正用打火机烤在锡箔纸下,冒出缕缕青烟,贪婪地吸食。职业记者的敏感性使朱建国当即用相机“咔嚓”一声拍下了那吸毒人的瞬间。
“问天,你在干什么?”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我们当即冲上去,大喝一声试图阻止他。近距离中我们清楚地看到,他果然是在吸白粉。
几乎与此同时,向问天也吸食完了。
他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很兴奋。
“对不起,朋友!想到我这里还有一点‘药’没吸完,心头老是想起它。我实在是受不了啦!”
兴奋之余,他的表情又露出了那种很熟悉的尴尬的神色:“现在吃完了,今后没事了!”
“问天,我们太生气了!上周在新华公园见面时,你不是说你一定能把毒瘾戒掉吗?你这样不够义气,我们不跟你摆了!”
朱建国说着拉起我的手就走,这时向问天急了,猛地蹿起来拦住我们:“朋友,我求你了!我知道你们要报警。我发誓,我再也不吸毒了!”
“我们走,吸毒人不可信!”老朱说,我们逃也似的从屋内跑了出来。
未料,向问天也追出来拉住我们,吼道:“你们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死给你们看!”
语气里似乎还带着威胁。我们一下怔住了。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朱建国说:“好,那你去戒毒所吧!”
“不!我就是从来不相信毒都戒得脱、伞都栽得活!我本是为了感受吸毒人的生活、为了文学创作才去吸毒体会的。我一定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戒掉毒瘾!”
为了断绝有关毒品往来的人再有联系,他表示今后每天关闭手机,同时再也不会出门一步,并从即日起正式对自己实施强制戒毒。
我们同时约定:从现在起我们肩负一定的义务帮向问天戒毒。三个月后,不管他戒毒成功与否,我们必须带他到化验所进行检验。如果到时还戒不了毒,我们则把他交给警方,送进戒毒所关起来。
“好!一言为定!”问天说,他现在就去购买足够的戒毒辅助药物。
第5集:陈年旧事
夜色渐渐地落下帷幕。蓉城华灯初上。
窗外起风了,刮起阵阵凛冽的寒意。明亮的路灯下,有大滴的雨珠落在空旷的过道上,楼下呈现少见的寂寥和荒芜。
我们不禁又担心起向问天来,他肯定会遭大雨“洗礼”。
向母的经文终于念完了。老人佝偻着腰,颤巍巍地走过来。
“真不知是哪辈子造的孽啊!这个没心没肺的,让我操了一辈子的心,为了他,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向母说,他们夫妻及大女儿为问天的不争气操碎了心。这位七旬老母随后开始在我们面前数落着儿子的种种“罪过”。
我们第一次认真地看到了这位历尽风霜的老人,深深刻满了岁月斑痕的脸上布满了一种悲天悯人、令人心痛的凄惶,也从她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令她心碎、早成过眼云烟的陈年旧事。
从老人的话语中,我们不得不渐渐相信发生在问天身上的一些“江湖奇闻”。
向母说,问天被关进少管所后,向父一气之下出了家,遁入空门。
“出狱后,他并没有学好。还是无所事事,越变越坏了。从监狱出来后,我本以为他会悔过自新,脱离那帮坏哥坏弟,未想到他还是不归正道……”攀谈间,向问天抱着一堆药物闯进了屋子,果然全身淋湿了。向母的话语被打断,她赶紧给他找了一身衣服叫他换上。
问天换好衣服后,把所购买的200多元的辅助性戒毒药物和蜂糖放在床头上。看来决心是挺强的了。于是,我们几个人的手又紧紧地握在一起,共同恪守“最后一个约定”。
但问天真能戒掉毒瘾吗?
第三部
与毒魔交手
第6集:戒毒之初
谁都知道,一个吸毒者要戒毒———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
我们每天试着不停拨打问天的电话,他果然都关了机。
元月15日,是问天正式戒毒的第三天。按照毒瘾发作的规律,现在应是他较为艰难的时刻了。我们决定“突袭”一回。
当天晚上7时许,我们突然敲响了问天的家门。“哪个?”屋里传出问天低沉微弱的声音。听说是我们后,他立即咚咚咚地跑过来开了门。
这时站在我们面前的问天紧紧裹着一件大衣,头部几乎完全缩进大衣里。涌进屋里的寒气,袭得他持续打了几个寒颤。他的眼睛毫无神采染满血丝,眼窝深深陷在泪水里,一把胡须长得老长。尤其是那头形同枯草长期未经修理过的乱发,更显得他骨瘦如柴,完全是个弱不禁风的枯人了。
“除了你们,再也没有哪个外人能进我的门。”他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个头来跟我们说话。他除了关上玻璃窗户外,还用报纸严严实实地捂起来。
“他这两天一直蜷缩在被窝里,动都不想动一下,饭都不吃几口!”向母说。
“我又写了很多东西!”问天说,这两天为了抵抗毒瘾,他一睡醒便没日没夜地写啊写,又写了好几万字关于戒毒的感受,这招还挺管用的。
因害怕我们不相信,他一骨碌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所有的柜子。我们惊讶地看到柜子里装满了重重叠叠的笔记本和信笺本,每本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笔迹还是新的。有诗歌、随想、日记,以及据称耗时半年所著有关毒品的几十万字的长篇纪实小说。他特别表示,其实这部小说里充满了他的影子,所描写的就是他本人和多个形形色色的朋友有关吸毒与贩毒的纪实故事。
到了晚上10时许,他开始向我们要烟,然后不停地打起呵欠不停地抽烟,随后身体微微抖动起来———毒瘾真发作了。
他能挺过如此巨大的痛苦吗?
第7集:毒瘾发作
毒瘾的发作使他痛苦地呻吟着,一时间浑身发抖,涕泪齐流,面部表情剧烈地扭动着,完全变了形。两只握得紧紧的拳头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两腿剧烈地抖动,发出凄厉的呻吟。
看他如此难受,我们也急得不知所措,却只能不停地鼓励他:“一定要挺过去,坚持就是胜利!”他疼得全身扭曲,呻吟声在小屋里回荡着。实在控制不了,他开始用头“砰砰砰”地撞击床头,两只手紧紧抓着头发乱扯,两腿则不停地乱踢。
这个时候,向母则紧张地跪在佛祖前,虔诚地祈祷佛祖帮助儿子“过关”,此外毫无对策。
这时他用嘴紧紧地咬着棉被,牙齿咬出了血,浸湿了棉被的一角……我们立即帮助他把辅助药吃下。
那些平时在影视剧里才能看到的镜头,就这样真实地出现了。
“吸毒人就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日子是人过的吗?”
问天叹息着说,毒瘾发作的时候,全身仿佛被千万只虫子啃咬着,胸痛,腰酸,骨疼,远非所有疾病可喻。尽管卧室里热浪袭人,但他还是感到寒意直入骨髓,仍然感觉行尸走肉的脆弱身体,难以御寒和承受。
是夜,我们一直折腾到16日凌晨3时才休息。但我居然毫无睡意,老是想起他毒瘾发作时的惨景。
第8集:背弃与母爱
元月18日,小雨淅淅沥沥。很冷。
问天戒毒进入第6天。我因公19日将出差到遥远的外地去,要四五天才能回来。我很担心问天,决定抽出半天时间去看看这位老朋友过得怎样了。
上午9时过,我来到向家,正好遇上向母,问天仍在沉沉地睡着。向母说,头天晚上他又发作了一次,挺吓人的。借此我和向母聊起了一些往事。
向母说,儿子入狱的那些年她一直苦苦地撑着。问天的父亲弃子而去,而他的大姐(下岗)及大姐的家庭,也都与他有着强烈的矛盾冲突。除了向母本人,整个家庭的成员都不愿与问天存在某种联系。
本来向母就有病在身,本想儿子出狱后能痛改前非,母子俩能够相依为命。
“想不到他出来后,还是老样子!”向母说最令她生气的是,只要儿子呆在家里,每天就有很多不三不四的人来找他。每当这个时候,不管老母怎样苦口婆心,他还是绝情地跟那帮坏哥坏弟走了,而且一走就是三五天才回来。
有一天,问天跟他的那些哥们儿出去了,回到家时,他的头部竟然不停地流着血。他被送往一家大医院时已生命垂危,结果发现竟是一颗子弹打进了他的头颅之中。当时医院都不敢开刀手术了,医生表示这种手术成功率几乎为零,“已无力回天了!”
在这种情况下,向母还是没有放弃抢救。问天即刻被转院到成都军区总医院。医生为他做了开颅手术。手术后的问天竟奇迹般活了过来。
中午12时,问天醒了。这一天还好,吃了很多药物后,他的毒瘾一直没有发作。
谈起那次“死而复生”的奇迹,问天说:“我就是这样的福大命大!几次大难都死不了!”然后他向我指着他耳根下的那一寸长的疤痕说:“看嘛,子弹就是从这里射进去的!开了刀的!”
为了核实这次“奇迹”,我们专门查阅了医院手术时所开的收据单和病历单。时间记录:1982年9月18日。
第四部
抗争泣鬼神
第9集:苦苦抗争
由于见过了问天毒瘾发作时的疯狂,我们都很担心他。考虑到元月19日后我要离开成都去北京一段时间,老朱一个人很难经常去看望和帮助问天。为此,在征得问天本人及亲属的同意后,我们邀请成都电视台经济频道主编章晓一起加入这个关注行动。
“不管是否成功,不管付出多大的精力,我们都要在意志和行动上帮他,尽我们最大的努力!”章晓从我们这里获悉这一情况,显得很激动,并与我们达成了共同的认识,于是组成“关爱三人行”,共同关注并挑起更多的义务。
元月25日,我回到了成都。问天正式戒毒已进入第13天了。
傍晚6时,我来不及休息片刻便赶往向家,发现向家多了一位小伙子。端茶,倒水,跑来跑去,为问天忙里忙外的,小伙子显得特别勤快。原来听说问天戒毒后,当年曾跟问天一起混迹江湖的一位铁哥们把自己的儿子派到他身边,给他无微不至的照料。
这位小伙子告诉我,以前他的父亲一直鼓励问天戒毒,现在父亲派他来就是为了给问天更多的勇气。他已经来了几天了。最近两天来问天日子过得特别的苦,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不仅要面对毒瘾发作时毒品对他的吸引,而且还要抵抗那些在毒品上与他有往来的“道中人”对他的引诱。前晚问天又发作了一次,很痛苦,但他一直没有再吸上一口。而昨晚上又来了几个吸毒的人,就当着问天的面吸毒。
“看嘛,他们就是用这张锡纸吸的!”
小伙子一边严肃地说,一边给我指出了那几个吸毒朋友当时所坐的位置,以及他们在吸毒时在问天面前做出的那种“舒服和满足”状。那种场景,看得问天直流口水,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又抱着头死死抵抗那种诱惑。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啦,问天就骂起了娘,一边骂娘一边赶他们走。见对方还是不走,他当即一拳打在一个吸毒胖子的脸上,那胖子一下子栽倒在火炉边。接着问天又把一个矮子揪起来,大吼道:“你不是我兄弟,你们统统滚蛋!”
见问天确实“疯”了,那几个人同时愤怒地盯着问天。
“你硬是翻脸了嗦?兄弟都敢打!”胖子爬起来咆哮着。
“好!你牛!今后你可别求我们!咱井水不犯河水!”矮子更恶。
这群人开始骂骂咧咧,嘴里还嚷着要收拾向问天。
“滚!统统给我滚蛋!”问天连推带嚷,最终把那几个人轰出了门。
说起昨晚的场景时,小伙子语气急促,仍然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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