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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毒品、性取向与男孩成长之路
奥斯卡热门《月光男孩》[/align]
“《月光男孩》把观众卷入潮水,又温柔的托起,让人随波逐流的漂到不知名的地方。”
时光网特稿 美国电影协会年度十佳、美国国家影评人协会最佳影片、金球奖和哥谭独立电影节最佳剧情片、《视与听》和《电影评论》杂志年度二十佳片第二名、《时代》杂志评选2016十大佳片榜首,截止到目前141次获奖222次提名,烂番茄新鲜度98%、Metacritic评分99……不得不说,几乎没有什么大明星参演,预算仅为500万美元的小成本影片《月光男孩》是今年实至名归的黑马之作。
《月光男孩》之所以在当下如此受人关注,与它自身携带的两大醒目标签“同性恋”和“黑人”息息相关。影片讲述一位在迈阿密贫困社区生活的黑人男孩塞隆从童年到成年的成长经历。片中,塞隆性格封闭的背后是家庭的破碎、同龄人的羞辱、爱人的背叛,以及关于诸上所述所产生的自我怀疑。他游离于不完整的亲情与爱情间,试图寻找容身之所,不安全感却把他抛向了当初所痛恨的职业。可以说,他的完整即是不完整的集合。
去年年初,《一个国家的诞生》曾笑傲圣丹斯电影节,创下最高成交额而被寄予厚望。然而,随着导演卷入强奸案的黑历史被翻出,这部电影的热度已然不再。同为描写黑人的电影,《月光男孩》并没有打出“种族歧视”和“政治呐喊”的口号,而是聚焦于同性倾向非裔美国男孩的个人成长,人文关怀让它继《断背山》和《卡罗尔》后再度掀起影迷对同性恋题材电影的热议,《月光男孩》因此成为2016年最重要的影片之一。
《月光男孩》是黑人导演巴里·杰金斯执导的第二部作品,由选片眼光独到的A24与布拉德·皮特的Plan B公司合作拍摄。显而易见的是,今年奥斯卡注定将是《月光男孩》与《爱乐之城》之间的双雄对决,它能否复制同为B计划公司出品的《为奴十二年》的辉煌,让人颇为期待。下面就让我们从身为王家卫迷弟的导演讲起,探寻这匹年度黑马诞生的背后故事。
█ 巴里·詹金斯:王家卫迷弟的导演自修课
《春光乍泄》《月光男孩》
非裔导演巴里·詹金斯1979年出生于迈阿密,他上面还有三个兄弟姐妹,父母很早就离异。父亲在他十二岁那年就离世了,在此之前,父亲一直不承认詹金斯是他的亲生儿子。童年时,他在一个住满人的拥挤公寓里寄居,被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抚养长大。高中时,他参加过校足球队。詹金斯最早接触电影是在《视与听》杂志的引领下喜欢上法国和亚洲新浪潮的作品。为此,他经常流连于当地的影像租赁店,花光身上所有的钱去租外国电影。在看到穿着夹克衫的昆汀介绍关于《重庆森林》的视频后,他的好奇心被点燃。影片的风格化将他完全吸住,久久难以忘却。也可以说是王家卫的《重庆森林》让詹金斯决定投身电影创作。
巴里·詹金斯
此后,詹金斯选择在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电影学院就读,要知道他去上摄影培训班之前,都不知道拍电影需要打光。凭借《英国病人》、《现代启示录》夺得奥斯卡最佳音响奖的沃尔特·默奇曾写过一本关于剪辑的著作《眨眼之间》(In the Blink of an Eye),这是他在念电影专业时反复拜读的教科书。詹金斯培养自己用手持摄影机的方式拍摄电影,只有那样,他才能真正感受到创造力的涌现。《月光男孩》的摄影师詹姆士·拉克斯顿、制片人Adele Romanski,剪辑师Nat Sanders、Joi McMillon,都是詹金斯大学时期的同窗好友。
詹金斯的第一部电影《忧郁的解药》
詹金斯的第一部电影《忧郁的解药》在2008年发行,同样也是一部低成本电影,当时在评论界广受好评。影片讲述了两个居住在旧金山二十出头的非裔美国男女之间因一夜情衍生出的爱情故事。首部电影崭露头角后,詹金斯向焦点电影公司提交了名为“Stevie Wonder and time travel”以及改编作家詹姆斯·鲍德温小说《If Beale Street Could Talk》的两份电影剧本策划,但均无疾而终。失意的他随后作为创始人之一加盟了名叫“Strike Anywhere”的广告公司,还在2011年拍摄了一部有关中产阶级的科幻短片“Remigration”,并以编剧的身份参与了HBO制作的美剧 《守望尘世》,可惜都未在业内获得太大反响。
2013年,制片人Adele Romanski催促他完成第二部导演作品,在和原著者麦卡尼接触后,詹金斯利用在布鲁塞尔为期一个月的旅行期间,完成了三段式剧本的第一稿。这是A24公司制作的第一个电影项目,他们还投拍了布丽·拉尔森的奥斯卡封后之作《房间》。
影片在2015年10月在南弗罗里达州的迈阿密开拍,拍摄期超过25天,翠绿的草地和金黄的晚霞都是他童年的记忆。作为非同性恋者的他,选择将以贫民区、黑人、同性恋、贩毒话题为切入点,确实面临不小的挑战。
(左下:《春光乍泄》;右下:《花样年华》)
在《月光男孩》中,我们很容易看到詹金斯向偶像王家卫致敬的痕迹。西班牙歌曲“Cucurrucucú Paloma”曾出现在《春光乍泄》和阿莫多瓦的《对她说》中;深夜餐馆的重逢戏份里,凯文为老友塞隆做了一盘菜,似乎与《春光乍泄》中张震与梁朝伟所饰演的人物设定有些相像,同时也和《蓝莓之夜》中诺拉·琼斯与裘德·洛重逢桥段相似。主人公之间暧昧闪烁的眼神,欲言又止的对谈,介于亲密和孤独间绽放的刹那微笑,都能看到墨镜王的影子。詹金斯还给CC标准收藏拍过一段视频,谈到对他创作影响最大的导演王家卫,第一次看《重庆森林》时就被震撼得一塌糊涂,尤其喜欢梁朝伟玩飞机的镜头,《花样年华》在他心中也是无法逾越的经典。
沉寂八年之后,由他自编自导的《月光男孩》应运而生。《月光男孩》去年九月在特柳赖德电影节首映时就广受好评,媒体给出了满分的评价,《纽约时报》在影评副标题直接给出:“这会是今年最好的一部电影吗?”它在多伦多放映时,每一场都一座难求,电影节甚至临时加了两场媒体场。
一鸣惊人的詹金斯接下来会筹备改编作家科尔森·怀特海德(Colson Whitehead)的小说《地下铁路》(The Underground Railroad),将它制作成电视剧集。同时,他还试图将美国95后女拳击手Claressa Shields的传奇故事搬上大银幕,她在伦敦和里约奥运会上连续摘金。
█ 不为人知的幕后功臣
● 编剧:塔瑞尔·麦卡尼
《月光男孩》根据剧作家塔瑞尔·麦卡尼的剧本《月光下忧郁的黑人男孩》改编,尽管它从未成形,复杂的结构也使它无法被搬上舞台。导演詹金斯却看到了它在电影上的无限潜力,将舞台剧本划分出三个章节,使其与原剧本产生了显著差异,但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仍旧断定《月光男孩》应该归类为改编剧本的行列。
片中娜奥米·哈里斯饰演的角色以麦卡尼与詹金斯的母亲为原型,她们都曾有可卡因毒瘾
塔瑞尔·麦卡尼是2013年麦卡锡天才奖的得主,1980年出生的他和詹金斯有着极为类似的成长背景。电影中的故事情节全都来自于麦卡尼与詹金斯的童年经历。两位都在1980年代成长于湿热的迈阿密,都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小时候的住处仅隔数个街区。他们上同一小学,母亲都有可卡因毒瘾(且为艾滋病毒携带者),也都有在学校被凌霸的经验。麦卡尼在童年时受到过一位毒贩的保护,后被其教会游泳,家里缺水断电是常事,因此塞隆的故事几乎来自于他俩自传性的私密记忆。
麦卡尼在2003年的夏天写下了剧本初稿,当时他的母亲因艾滋病去世,他希望能把自己在迈阿密的经历记录下来。麦卡尼对此这样讲到:“母亲离开的时候我不在场,因此我有很多负罪感。她被毒瘾所害,我们之间为此渐行渐远。所以我尝试着迅速着手做这些事,回顾生命中与不同人的羁绊。电影拍摄过程中,我想确保没掺杂我个人的感情反馈,但这大概无法避免,我也不能控制自己。”在他眼里,原本看起来很美的迈阿密现在却充满了贫穷,住在美丽的沃土上,但不等于就能获得最基本的生活。这种处于梦幻和混乱之间的记忆让他决心写下这“美好的噩梦”。
● 摄影:詹姆士·拉克斯顿
《月光男孩》的摄影指导詹姆士·拉克斯顿将大部分取景选在迈阿密的自由城和附近的海滩。拉克斯顿以与詹金斯合作《忧郁的解药》出道,曾担任克里斯汀·斯图尔特主演的《X射线营地》的摄影。片中,晃动的手持镜头、环绕式调度、主观视角、变幻的色调(蓝白红黑)与迷幻音乐之间的间离感,以及所产生的超现实的风格让人神往,这也是影片迷人的所在。当然,这其中也有调色师Alex Bickel的功劳。
另外,电影中还存在许多留白镜头,导演认为:“这种留白对于观众接受主角性格和生活转变有极大的舒缓与冲击的空间,留白的背后展现了美国社会黑人社群中的冷漠与创伤,恶劣的成长环境,混乱的亲朋关系,缺乏社会教育只知以暴制暴的生存之道。”凭借出色的发挥,拉克斯顿获得了第31届美国摄影工会奖电影类最佳摄影提名。
● 配乐:Nicholas Britell
曾为《大空头》、《琼斯的自由国度》以及娜塔莉·波特曼执导的《爱与黑暗的故事》负责配乐的Nicholas Britell,在看到《月光男孩》粗剪版本时,脑中浮现出自己跟随塞隆在街道上行走,默不作声忍受着黑人身份的情景。因此,《月光男孩》在音乐的选择上避开了黑人电影中常见的嘻哈乐,而是选择古典弦乐:“电影更像是首柔和的诗歌,是美丽与温柔的”,他甚至还尝试将管弦与嘻哈混合的模式。
除了之前提到的巴西音乐传奇人物,盖塔诺·维洛索(Caetano Veloso)所演唱的Cucurrucucu Paloma(鸽子歌),1960年代黑人女歌手Barbara Lewis的经典之作“Hello Stranger”也出现在凯文与塞隆在餐厅重逢的戏份中,在自动点唱机中被播放,为两人之间暧昧的关系营造气氛。
█ 月光男孩的三段式篇章
詹金斯在一次映后交流中提到,《月光男孩》的三段式叙事结构的灵感来自侯孝贤电影《最好的时光》。破碎的童年时代、被欺凌的少年时代、孤独的青年时代,三个章节虽然各自独立,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家人”、“爱人”、“性取向”、“毒品”,每一个词汇都像一把双刃剑,它们可以给予塞隆温暖堡垒,也可以瞬间让他跌入谷底。
※下文涉及剧透 建议观看完影片后阅读※
● 童年时代Little
八九岁时,瘦弱无比的塞隆经常需要躲避同龄人恶意的追打甚至胖揍。单亲母亲宝拉由于身陷毒瘾而无法自拔,她没有能力给予他足够的关爱和鼓励。塞隆被当地毒品贩子胡安和他的女朋友特丽莎收留,他们视塞隆为亲生骨肉,塞隆也从他们身上体会到了父母般的疼爱。胡安教他游泳,给他讲自己的过去,给予他缺失的父爱。胡安虽然待他如亲生父亲,可是母亲的毒品货源也来自于胡安,他是母亲染上毒瘾的罪魁祸首。年幼的塞隆就要被迫直面这种复杂的人性矛盾,这也冥冥之中造就了塞隆的个性。
● 少年时代Chiron
进入青春期之后,母亲的毒瘾愈发严重,甚至还要伸手向塞隆要钱,让他痛苦不堪。不合群的塞隆和同班男孩凯文发展出一段隐秘的情感关系。两人之间短暂的火花,让塞隆逐渐认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月光之下凯文为塞隆自慰的画面成为了影片最难忘的桥段之一。然而,为了和别人无关紧要的打赌,这位在他一生中唯一给予过他爱的同龄人却背叛了他。内向性格的塞隆再度经历人生悖论的考验,这让他变得无法接受自己。塞隆最终选择用暴力反抗,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决心远走他乡。
● 青年时代Black
长大成人的塞隆已经从瘦小的黑人男孩变成了口袋金牙、肌肉线条结实的亚特兰大街头毒枭。凯文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乱了塞隆“正常”的生活,挣扎在自我救赎边缘的塞隆重返故乡迈阿密。他和衰老的母亲冰释前嫌达成和解。之后导演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着重描写凯文与塞隆的重逢。这段在餐厅发生的戏让影片节奏严重放缓,对往事难以释怀的塞隆在身为人父的凯文身边回归自我,那是他久违了的安全感。
总结塞隆的三段式成长历程,他似乎总是徘徊在爱与恨的边缘。无法摆脱毒瘾、喜怒无常的母亲正常时说出“我爱你”,转而失控的她又会以死相逼;胡安和女友教会他顺着自己的内心去生活,可他们也是塞隆生活不幸的导火索;凯文让塞隆学习如何直面自我,但他的背叛随之使塞隆掉入不可逆转的深渊之中。任何事物的两面本属一体,渺小的人类在跌跌荡荡中变化,又恢复并回归他们本来的模样。正如《时代》周刊的评语所讲:“《月光男孩》把观众卷入潮水,又温柔的托起,让人随波逐流的漂到不知名的地方。”
█ 关于《月光男孩》你可能不知道的N件事:
1.导演詹金斯选择了三个不同的演员埃里克斯·希波、艾什顿·桑德斯和特拉文特·罗兹来饰演不同年龄段的塞隆。在导演的坚持下,三位演员在表演前都没有见过面,也没有刻意的互相模仿。詹金斯希望三位演员能用自己的理解去权势人物,他通过重复的行为,比如洗手间用同样的方式洗脸、照镜子等细微的生活习惯,给观众以“同一个人”的感觉。
马赫沙拉·阿里在片中扮演“毒枭”胡安
2.《纸牌屋》中饰演雷米·丹顿的演员马赫沙拉·阿里,在片中扮演“毒枭”胡安。阿里是制片人引荐给导演的,开始导演害怕阿里在《纸牌屋》中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而给观众造成错觉。阿里却十分自信于自己的表演跨度和对角色的理解,他把饰演胡安视为自己演艺生涯重要的一笔。阿里凭借精湛细腻的演技,获得了包括金球奖、英国电影学院、美国演员工会在内的“最佳男配角”提名。
3.阿里在片中教塞隆如何游泳,制片人表示实际上,阿里真的在教饰演Little的演员,因为对方此前并不会游泳。
4.饰演塞隆母亲的娜奥米·哈里斯仅花了三天时间完成电影里的全部戏份,因为拍摄期间正值她参演的《007:幽灵党》的宣传期,她也是唯一在三段中均出现的演员。她凭借此片入围颁奖季各大奖项的最佳女配角,哈里斯走金球奖红毯时,很多人以为她身边陪她一起的是她姐姐,而实际上那是她妈妈。
5.影片中百分之八十的戏份都是在迈阿密的自由城拍摄,那里是导演长大的地方。起初,制片人还担忧拍摄的安全问题,可当地人积极合作的态度让他消除了顾虑。娜奥米·哈里斯对此表示,她从未如此自在的拍过电影。
6.片中饰演成年凯文的安德烈·霍兰是编剧麦卡尼在生活中的亲密好友,两人合作过多部戏剧作品。霍兰在读完《月光男孩》的剧本后被成年凯文的角色所吸引,他声称这是他读过“最好的作品”。麦卡尼最近还被委任为耶鲁大学戏剧学院的新任主席。
饰演宝拉的哈里斯直面镜头的画面,以每秒48帧拍摄
7.导演詹金斯最喜欢戏里的桥段是饰演宝拉的哈里斯直面镜头的画面,这段以每秒48帧拍摄。这是詹金斯在临拍前最后一分钟的即兴发挥,为的是让观众完全融入宝拉的角色。
8.娜奥米·哈里斯之前很不情愿去饰演宝拉这个角色,因为她一直想以正面积极的形象出现在大银幕上。在得知这个角色源于导演有吸毒经历的母亲时,哈里斯同意接演。为了准备好这个角色,她在开拍前一个月在Youtube上不停观看有关吸毒者的视频,了解他们染上毒瘾的经过。
9.电影中,成年塞隆驾车返回迈阿密,车牌号为BLACK305。Black是凯文在少年时给塞隆取的外号,305则是迈阿密的区号。
10.饰演胡安女友的非裔歌手演员加奈儿·梦奈在拍摄时经常落泪,因为片中的人物像极了她故乡堪萨斯城中的亲戚朋友,他们也因为贩毒和性取向问题而不容于世。
11.Aretha Franklin的歌曲“One Step Ahead”在电影中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塞隆上完游泳课后在家里客厅中播放的,第二次是塞隆和凯文在餐厅约会时,自动点唱机中播放的。
12.由于影片成本经费紧张,所有演员都只能在一台车上化妆做头发,并且共用同一台休息车。[/font][/siz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