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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关于毒品:人不一定永远都是“人”[/align]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曾经在游戏厅认识了一个朋友,86年的,有嗑药的习惯。
我在年少之时,有两条底线,从不嗑药,从不欺负女生。很多人在那个年纪,之所以染上嗑药或者吸毒的毛病,要么是因为好奇,要么是因为受不得激,很少有第三种原因。我反正没有接触过电视上那些烟里藏毒然后递烟的桥段。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天生就对毒品——无论是广义上的还是狭义上的——带有一种天然的反感。所以说,我从未对那传说中“老嗨了”的感觉产生过任何好奇,也从未因为某些人的言语就“愤而尝试”。我和其他人也都劝过他,告诉他嗑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不听。
对了,接触过瘾朋友的人应该知道,在他们的圈子里,“瘾大”是一个值得自豪的事情。于是乎,他在染上了这个恶习之后,很快就解锁了成就:重度成瘾。
大概不到两年吧,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嗜好”是一个挺傻逼的行为,不过为时已晚。因为那时候,曲马多、泰诺奇之类的处方药早就被他抛弃了,取而代之的是冰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在市井流言中,监狱和戒毒所之类的地方一直都属于比较恐怖的地方。虽然传言多有不实,但至少能起到一定程度的震慑作用——至少我没见过哪个国家的政府站出来,对这方面的谣言进行辟谣:“我们的监狱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黑暗,比你们想象中的好多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传言,让他对戒毒所产生了恐惧。于是,他选择自己戒毒,希望我们这群朋友帮助他。
他家条件比我家强不到哪里去,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弄到的毒资。这次,他又不知道在哪里弄的钱,租了一间房子。房间里除了一张很古老的那种大铁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他就在那里住下了,对家人谎称是谈了个女朋友,同居。
愿意帮他戒毒的人,算上我一共四个。白天由于我们需要上班,便用亚麻绳把他绑在那张大铁床上,然后把房门反锁上。晚上我们一起过去,带着饭,帮他把绳子解开,监视着他吃饭。
不知道是因为毒品种类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毒龄太长,亦或者是网上说的不对吧,总之,我们在网上查的“吸毒的人熬过毒瘾发作的那段时间就会回归平静”并没有发生在我们身上。那天我们带着饭开门的时候,第一个进屋的就遭到了他的袭击。后来他说亚麻绳是被他咬断的,我至今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我们四个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重新绑起来。动手的时候谁也没留手,毕竟我们在同意帮他戒毒的时候,这些问题已经都商量好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爆发出来的力量仍然颠覆了我们对他的认知——网上说的“毒瘾发作会哆嗦成一团”也没有发生。
当天一直折腾到半夜,几点我忘记了,他终于平静下来,把饭吃了。我们问他,毒瘾发作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说:“我形容不好,反正就是想‘溜冰’。”
“那你动手打XX干啥啊?”
“你们没懂我的意思。我不知道为啥打XX,我当时连你们是谁我都不知道。当时脑袋里除了‘溜冰’根本就没有别的。”
“那进来的要是你爸你妈呢?”
“估计也认不出来吧。”
此刻他的语气很消沉,浑身是汗,嘴唇发白。网上说这是毒瘾发作时的症状,但他表现出这种症状的时候却是毒瘾发作之后。
不过,帮他戒毒的事第二天就结束了。我们上班的时候,他再一次把绳子咬断了。我们绑住他的时候注意了绳子的位置,绑得也比第一天更结实,不知道他的嘴是怎么够到绳子的,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咬断的。
他咬开绳子之后,大声呼喊,然后有人报警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就被警察带到派出所去了,问明情况后,又给我们做了尿检,便把我们放了出来。他则理所当然的进入了戒毒所。
迄今为止,我最后一次得知他的消息,是在13年,他第3次进入戒毒所。
如果说,我之前一直对毒品有着天然的反感——无论广义还是狭义上的,那么这个事情让我对毒品的反感从感性落实到了理性。
我从来都不认为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每个人心中或许都有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比如梦想,比如信仰,比如国家,再比如亲情、友情、爱情等等。
我相信,当年的志愿军战士从没有忘记自己的亲人、爱人,只不过他们最终选择为了更多的人而走向战场;我相信,那些调查黑煤窑的记者从没有忘记自己的生命在遭受威胁,只不过他们最终选择了将黑暗展示在阳光之下……但这些与毒瘾发作时对毒品的追求完全不同。
前者是取舍问题,后者是彻底的忘记。
我一直认为,生存,是一个人能否被称为“人”的分水岭:当一个人一切行为都是为了生存的时候,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带着求生本能的动物;当一个人脱离了生存危机,面对生活的时候,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无论生活是苦是乐。
比如“洞穴奇案”。
但是,当我回忆起这个经历的时候,我发现,毒品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可以让人忘记属于人的一切特征,比如社会属性、理智、情感等等。这个时候,人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至少在毒瘾发作的时候是这样。
作者:说啥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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