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亲戚打工,没事不要回来。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很多人经常用这句来调侃城市中的尔虞我诈,仿佛只有回到农村,才能体会那种人与人之间的纯朴,然而农村真的是世外桃源吗?其实如今城市里存在的问题,也同样出现在农村,甚至更为泛滥,例如毒品。
曾有人跟我说,现在我们都不敢让孩子呆在农村老家,那里俨然成了年轻人吸毒的天堂。我家孩子就是在过年聚会中,被人带着吸毒上瘾。现在只能让孩子投奔外地亲戚打工,没事不要回来。
01、如果不是回去操办叔叔的丧事,我不会想到,这个以贫困著称的故乡小山村,居然也能见到合成毒品冰毒、麻古的踪影。
阿平是我的同族平辈,大不了多少天,这次他领头,带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同族青年挖坟坑。我去送茶水的时候,恰逢他们休息,在开着各自的黄腔,平淡的生活,农村人有自己的一套幽默。
“建国,昨天听说你媳妇又在骂你,是不是晚上没有满足啊,骂你不行啊”
“去你妈的,你才不行。”
“哟,别激动,不行,哥可以帮你。”
这种玩笑,在农村的青年中似乎很流行,夫妻那点事,是永恒的话题。我边发烟,边递上茶水,他们翻来覆去就是扯着这些粗俗的话。我不习惯这些,只能在旁边尴尬的听他们聊着。突然,阿平的一段话引起了我的兴趣。
“建国,跟你说,上次让你溜点麻,保证三天三夜都有精神,试了没有?”
“你还别说,上次搞了一粒,我硬是几夜没睡觉。”
“哈哈,那次你媳妇是不是特别是高兴。”
他们并不清楚我从事的行业,尽管说的是很隐晦,但我知道他们说的是麻古。这是除冰毒之外又一普遍吸食的合成毒品,其名字就是泰语的音译。其主要成分同样是甲基苯丙胺,添加香料、色素等物质,然后将其制作成圆形、片剂,黄连素药片大小。
“什么麻,怎么听不明白你们说什么?”我装傻,想从他们嘴里了解一些信息。
“就是一种提神的药,叫麻古,吃了你老婆就高兴。”说完这句话,他们都大笑起来,眼神很猥琐,好像在笑我这个白痴,连这都不知道。
“那不是毒品吗?你们不怕出问题吗?”
“这算什么毒品,又不是白粉。”阿平一脸嫌弃的对着我说,见我惊讶的表情,他又反问到。
“这玩意就是你们城里人经常玩的,怎么你没见过?”
不等我回答,阿平又跟我说,这里的农村青年人有几个没玩过冰毒、麻古,大家都是同一个村的,没事就聚在一起吸。都是在外打工,在夜场被人带上道的,回来后又分享给更多人,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好东西。
“吸这个不怕上瘾吗?”
“这玩意想不吸就不吸,不上瘾,又不是白粉海洛因。只是一段时间不吸浑身有点难受。”
“那有没有吸海洛因?”
“有啊,前村一个二流子,吸海洛因多年,现在得了绝症在家等死。不过他现在舒服,在家边贩边吸,不用自己花钱”
“警察不管吗?管啊,问题是抬到公安局,他就是一句话,我反正要死了,你们看着办。”
我问阿平,有没有发觉这几年自己有什么变化。
“就是脾气变大了,老婆、孩子一句不中听的话,就会让我摔东西或打人。其实我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阿平是在一次过年的聚会中,看到同村一些人都在拿着一种自制的水壶抽吸烟,他们也再三劝说阿平试试。出于面子问题,阿平就吸了两口,在他看来这无非就是一种水烟,却没想到从此就迷上了这个东西。
“之前你知道这是毒品吗?”
“不知道啊,以前在夜场当保安的时候,就经常看到城里人在搞这个,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不同。我就认为这东西没什么瘾,不就是一个提个神吗。”
尽管阿平一直强调麻古没瘾,但看得出来,他很依赖。我劝他不要玩了,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他笑了笑说,如何不玩,凡是过年过节,甚至回家帮忙办个红白事,都有可能看到一大帮人在玩,你不玩就是不给他们面子,能拒绝得了吗?
“你没碰过,就不要玩了,这东西总归来说,还是有影响的。费钱,身体这几年也感觉不行,脑子不好用了,经常断片,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火。”阿平最后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02、阿娟是我介绍记者采访的一位来自益阳农村的冰毒吸食人员,她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母亲。在跟记者对话时,她一直在说,对不起儿子,这次他过十岁生日时,不能在身边陪他。
阿娟没有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打麻将,除了接送孩子上学,其余的时间都投入到伟大的彻长城中。第一次吸冰毒是被丈夫带上道的,丈夫比她还爱打麻将,经常几天几晚可以不归家。
在一次极度困乏的时候,丈夫让她对着一个矿泉水瓶做的水壶,溜一口烟。尽管强烈刺激的金属味呛得她直咳嗽,但片刻后阿娟感觉到自己像充满电的手机,精力无限,再也没有一丝睡意。
这个时候,阿娟发现麻将馆里,很多人早已拿出这种自制的水壶在吸着,后来她才知道这叫溜冰毒。老公已经吸了几年,并告诉她,在这里,吸冰毒不是什么新鲜事,只要不是海洛因就没事,不会上瘾。
自从教会老婆吸冰毒后,阿娟丈夫再也不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吸,到后来连外出工作都不愿意了,两人天天在家吸毒打牌,坐吃山空。原本就不怎么富裕的家庭,因为两人的原故,更加贫困,债台高筑。
“我们这里,打麻将鬼混的,十有八九都吸这个,你到村里的麻将室转一圈,就能闻到很多的味,这就是冰毒散发的味。”
“你知不知道冰毒是毒品?”
“我以前只知道白粉、海洛因才是毒品,碰不得。像这种东西并不是很清楚,加上老公也在边上跟我说,不是毒品,不会上瘾,所以我也没当一回事。”
阿娟的儿子,看到父母两人吸毒后,通知了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对于自己的子女的态度,两边截然相反的表现。爷爷奶奶是劝说儿子少吸一点,在他们看来现在农村都在吸这个,不是什么大事。而外公外婆则是想尽办法把阿娟带离了当地,送到省城戒毒。
“我特别对不起我爸妈,他们白发苍苍还要我这个不争气的孩子操劳。儿子也很懂事,现在经常打电话鼓励我,让我们安心戒毒,重新做人。回首之前,我吸完毒后,对他的种种暴戾,真不是人。”
阿娟承认冰毒让她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对儿子和父母越来越不耐烦,家中的东西也被夫妻两人摔的差不多了。之前阿娟也不是没有想过戒毒,为此她跑回父母老家呆了一个月没有吸,当她认为自己已经戒掉了,却没想到回去不到三天,又被老公带着吸上了。
“现在,我跟老公离婚了,不离婚不行,那里的人都认为吸这个(冰毒),跟抽烟一样,你在那个环境下,根本不可能拒绝掉,除非你不在那里生活。”
阿娟的老公还在当地鬼混着,虽然偶尔也求着阿娟回去一起过日子,但阿娟拒绝的很坚定。
“我不相信他了,除非不在当地生活,我现在只想好好戒毒,然后出去陪儿子过好每一个生日。”
03、阿斌跟我聊天的时候,一直在说自己这一辈子毁了,白粉这东西太害人了。阿斌是第二次来戒毒,他很有经验,知道自己戒毒很难受,会选择来医院缓解疼痛。
“我们这个地方,白粉很泛滥,我在之前其实挺恨这些人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人。”阿斌这段话,让我印象很深刻。
阿斌老家在衡阳农村,他描述自己农村老家的青年,十个里面至少有五、六个搞海洛因、冰毒和麻古,无一例外都是在外地打工沾染上,回来后又带着其他人一起吸食。
阿斌没读什么书,在部队呆了两年,退伍后跟父亲到处搞工程,赚了些钱。在与同村发小的接触过中,被他带着吸海洛因,原因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就是看发小吸着挺爽的,加上发小一直在劝说,冲动之下,堕入魔道。
“我知道这东西不好,也曾经尝试过摆脱。有一次,为了表示自己有戒毒决心,我一个人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把自己关在酒店半个月没出过门,差点就死在那里,但这让我挺过去了,我以为自己摆脱了毒品。”
阿斌觉得自己的自制能力还行,熬过去之后,差不多半年没有再碰过,尽管心中还是有蠢蠢欲动之意。然而过年回老家,在和同村朋友聚会时,阿斌看到人在做自己很熟悉的事,昏暗的灯光,酒精的麻醉下,他似乎忘记那段生不如死的戒毒经历,又一次沉沦。
“我们老家那边的年青人吸毒成风,我认识一些朋友不愿意回家的原因,就是知道一旦与这些人相聚,被他们带上一起吸的几率很大。而像我们这些有戒毒想法的人,只要不在老家,尚且忍得住,但是只要回到老家就会全军覆没,我这一生已经毁了,不知道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死法。”
阿斌的眼神看不到希望,不敢回去的故乡,让他又爱又恨。
04、得益于之前轰轰烈烈的禁毒宣传,大多数人对于白粉状的海洛因印象深刻,然而2014年在长沙进行的一项学术调查发现,59%的冰毒吸食者认为偶尔用一点没有危害,57%的吸食者认为,即使常用危害也不大。
从我院的戒毒治疗人群,也能体现出目前农村毒品泛滥的一些情况。几年前,多数还是城镇人群为主,而如今农村戒毒人员也占据一半以上,并且都是以青少年为主体。
实际上,随着城乡流动性增强,一些在外打工的农村青年,在外沾染上毒品,还沾沾自喜的认为学会了城里人的时尚,最为可怕的是,在农村地区,只要一位青年沾染上毒品,就会像得了一种传染病,整个地区很快就会被毒品沦陷。
作为禁毒宣传薄弱的农村地区,可以说如今农村的毒品泛滥问题,已经到迫切需要解决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