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平安福 于 2018-6-11 15:18 编辑
除了毒品之外,在这个社会,能让我们上瘾的东西还有很多:酒精、烟草、赌博、手机乃至食物都可以让有些人欲罢不能。而对毒品等上瘾的人往往会遭到缺乏自制、意志薄弱等道德指控。
可如果人人都有成瘾的风险,我们与吸毒者的区别又在哪里?是意志力更强吗?当“身体不受意识操控”时,自制力还能在多大程度上控制自身的行为?各类成瘾现象是否基于一种普遍的生理机制?
世界知名神经科学家迈克尔·库赫从生物学的角度分析了人类对药物上瘾的原因,在他看来,“成瘾是一种是一种严重的、慢性的、复发性的脑部疾病。”——是遗传因素与环境因素共同作用的复杂结果,而大脑的生物性改变或许使得所谓的意志力变得脆弱不堪。
因此,面对成瘾风险,库赫认为最好的方法仍是预防——“我们仍只能远离那些被确认成瘾性和伤害性高的事物。”
即便能够保持远离毒品,我们仍会遭遇各种成瘾问题。学龄孩童要面对王者荣耀这样的手机游戏,青少年们继大麻之后又开始受到“吹气球”这样的新精神活性物质的诱惑,而无数的成年人,更是要用尽一生反复与酒精、烟草、赌博等作斗争。
一些食物也能让我们濒临上瘾。糖让几乎所有人都难以招架,而有人特别迷恋咖啡,咖啡因也许是世界上使用最广泛的精神活性物质——这是指能够影响人类情绪和行为,改变意识,产生依赖作用的一类化学物质。当它为法律禁止,就沦为了毒品。
毒品的妖魔形象已经为社会定格,吸毒者也因此在道德上广受指责。可既然人人都可能面临成瘾,那我们与吸毒者有什么区别?是因为我们的自制能力更好,还是因为我们够幸运能躲开?这些导致不同程度上瘾的事物是否能够类比?为什么它们会有魔力让我们迷恋甚至无法自拔?
尽管很多细节问题仍还在研究,可我们已经弄清楚了很多事实。作为世界最着名的神经科学家之一,美国埃默里大学的迈克尔·库赫教授一辈子都在研究大脑,成瘾是他的研究重点。他的着作《为什么我们会上瘾》,主要针对药物造成的成瘾问题,梳理了过去这些年我们对成瘾问题的研究,以及当下的认识。
成瘾:你的大脑出了障碍
在科学界,对成瘾问题的正式研究至少从20世纪初期就已经展开。多年来,医生和科学家一直试图弄清成瘾的机制。很多顶尖研究机构通过使用复杂的实验设备,让成瘾研究变得精细。每年有无数出版物描述该领域的新发现,加深我们对成瘾的理解。
“成瘾是一种严重的、慢性的、复发性的脑部疾病。”这是库赫的总结。他说,成瘾包括吸引、诱惑、强迫和痛苦在内的一系列阶段,像毒品、赌博、上网和巧克力都在以相似的方式影响大脑。但只有当这种事物控制了这个人的生活,一旦脱离就会产生巨大痛苦,我们才会认为出现了成瘾现象。
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科学家就开始用动物做成瘾研究。早期的研究主要关注药物(很多毒品同时也是治病的药物)如何影响动物的生理。在人身上做实验不符合医学伦理,所以科学家把药物注射进动物的身体,通过各种测试,获取了大量基础知识。
成瘾研究在60年代尤为耀眼。一种名叫“自主给药”的新实验程序诞生,取得成功。人们在实验中,让动物自行控制药物的摄入。科学家观察到,小鼠在箱子的药物和生理盐水两个注射操纵杆中,会主动压下药物杠杆。它们按压有多频繁,就显示它们有多偏爱。小鼠们甚至会忽略食物、水、潜在的性伴侣等,反复按压杠杆,直到累得无法继续。
“在人类和动物大脑中似乎都有一些固有模式会促进成瘾。成瘾具有人类和动物所共有的一种生物脆弱性。”研究者据此认为,生物学解释了药物使用的广泛性,不该再简单地将成瘾视为道德弱点。人们成瘾,不仅仅是由于缺乏自我控制造成的。
成瘾性药物如何影响大脑?
过去的30多年里,科技继续帮助我们深入认识到大脑内部因为成瘾发生的变化。这些脑成像技术,我们可能从医院里接触过:无需物理介入,就能通过磁共振成像(MRI),描绘大脑的结构,测量大脑中不同区域的大小变化;而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告诉我们不同脑区功能性的活动;再到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PET),不但能揭示大脑的活动,甚至能分析出某些脑部化学物质和蛋白质的水平。
成瘾性药物是如何影响大脑的?迈克尔·库赫在书中引用了大量研究来解释这个过程。尽管涉及诸多术语,但整体上,库赫仍试图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向普通读者解释这些年来大脑领域的专业研究。比如,可卡因是怎样作用于大脑的?吗啡又是怎样作用的?酒精、烟草各自又通过什么样的不同途径?
一个关键的指标在于“神经递质”,这是人体神经细胞之间传递信号的化学物质。神经递质已经发现有数十种,着名的比如多巴胺、内啡肽、乙酰胆碱。不同的成瘾性药物,与特定神经递质的活动改变有关。
过去亿万年,神经递质和我们的大脑协同进化,和平共处。可是,成瘾性药物的介入,影响了神经递质的功能,歪曲了由大脑调解的行为,使得我们几乎不受控制。
科学家后来最重要的发现之一是:药物会长期改变大脑的生物化学成分,而且在人们停止服药后,这种变化依然持续很久。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戒掉毒品或烟草后,又容易复吸。实验室研究发现,药物引起了人体基因表达机制和蛋白质功能的变化。
有些成瘾性很强的毒品,一旦我们试图强制自己远离,就会产生严重的“戒断”反应。当不再吸食药物,已经改变的大脑出于失衡,就会出现“戒断”症状,甚至会严重到危及生命,迫使我们再去获取毒品。库赫在书中,把成瘾和戒断比作是大脑中的一块跷跷板,此消彼长。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一个漩涡。大脑先是用奖赏让我们顺利陷入,再用痛苦的惩罚来阻止我们爬出。
为什么人会更容易上瘾
“为什么是我,医生?为什么我在家族中药物成瘾?为什么我有这么多麻烦?也许我天生就有问题……”库赫说,这样的谈话在药物成瘾者和医生之间很常见。理解人为什么会成为成瘾者,这个问题复杂而重要。
从媒体报道中,我们常会有疑问,为什么有些演员像张默、尹相杰会在吸毒被抓后,未能成功戒毒,复吸再被抓?外国演员如小罗伯特·唐尼,曾有过严重的吸毒问题。他向法官描述,即使自己知道有麻烦,但仍不能停止吸毒,经历了5年多次反复吸毒、被捕、去戒毒所戒毒,他才终于成功解决问题。
一个解释是:有些人很难戒毒,而我们当中也有一些人是幸运的,他们并不容易成瘾,至少对毒品,易感性不高。
这本书中的故事情节并不多,库赫介绍了他自己的经历。当一个亲戚死于肺癌时,他决定戒烟,但很长一段时间里,烟瘾在勾引他。他说,自己戒烟的下半年甚至比前半年更糟糕。为了避免受到别人的影响,他在饭桌上看到人抽烟会刻意避开。大约一年后,他的抽烟渴望减少,大约18个月后,这种渴望消失了。
虽然觉得自己的成瘾可以治愈,但库赫的观点明确:每个人烟瘾复发的易感性都不一样,每个人因为上瘾的大脑改变程度都不同,许多药物使用者无法避免上瘾是事实。
在成瘾和一些复杂的疾病中,很多不同的基因与环境因素共同作用,导致疾病出现。有数据显示,遗传因素可能起到20%-40%的作用。
研究显示,我们的基因对药物的影响因人而异,每个人的生物易感性水平都不同,男性和女性不同,青少年和成年人不同。人们成瘾的可能性既来自遗传因素,也来自环境因素,比如药物的可得性、压力大、情绪问题,都会导致可能成瘾。
而另外一个重要的信息是,大量生理学证据表明,青少年的大脑,特别是额叶区域,还未发育成熟,对药物的反应比成人更敏感。数据显示,青少年在大约17岁前使用药物,后期药物依赖的可能性会急剧上升。动物实验也证明,处于青春期的老鼠体内的多巴胺神经元(许多药物会影响多巴胺这种神经递质),对刺激比成年老鼠更敏感。
我们该如何对付成瘾
这本书着重讲述了药物成瘾,并没有涉及太多的行为成瘾。对于饮食、赌博、性和网络游戏这样的成瘾,它们虽然有与药物类似、复杂的生理机制,但很多边界模糊。
过去,我们认为上瘾大多和化学物质有关,但现在研究发现,比如爱吃甜食、暴饮暴食的肥胖者,它们的大脑表现跟吸毒者的情况类似。相比于药物的成瘾,科学家目前对很多具有成瘾特征的事情仍存争议,并不认为可以把它们视为同类恶魔。
最近一些年的新研究显示,行为上瘾和对某种物质上瘾,虽然在大脑里类似,但也有区别。虽然比如过量摄入糖是有害的,但糖显然不是像尼古丁和酒精那样的毒素。而网瘾,能否被确认为一种大脑障碍,未来可能会有更多的研究。
但显然,研究药物成瘾能够帮助我们理解其他类型的成瘾。库赫说,理解它们及其所做的事,就可以开发药物和其他治疗方法来阻止它们的行为。目前,我们在药物研发上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其他类型的成瘾似乎也能受制于阻止毒品反馈的机制。
我们已经知道,压力会提高药品使用的易感性。常见的压力,像专横的老板、不愉快的工作、失序的家庭生活,都导致我们增加药物滥用的可能性。而我们可以在家人和朋友的帮助下,创造积极的生活条件。和药物一样,环境和行为也会改变大脑。
用一些替代药物来治疗成瘾,已经是常见做法。比如,美沙酮是戒毒所里一种常见的替代药物。这些替代品像成瘾药物一样在身体中发挥作用,但伤害小得多。短时间内使用替代药物,可以减少对毒品的渴望和复吸,并给瘾君子足够时间打破旧有的恶习和行为模式。
不过,这仍然只是短期治疗方案。库赫说,成瘾康复是一个充满困难与挫折的过程,最好的方法仍是预防。看来,我们仍只能远离那些被确认成瘾性和伤害性高的事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