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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

  
烙印
——回眸戒毒所戒毒人员康复劳动自伤自残事件三则
王文
引子
春末夏初,树上早熟的红樱桃鲜红而晶莹剔透,让人望着垂涎欲滴,在过一个月桃李也该相继成熟了,我想那时又该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泰国曼谷将在4月20日举办《世界减少伤害大会》,我不清楚组委会在这个时节举办这样的世界性降低毒品伤害盛会,是否昭示着世界降低毒品伤害历经二十多年漫长的花期,已经挂果正在成熟。虽然中国降低毒品伤害控制的成熟时期还会迟一些到来,我还是满怀十二万分地憧憬和期待着,憧憬着中国减低毒品伤害的花期不要太长,期待中国降低毒品伤害控制工作早一日硕果累累。
傍晚时分强乘着出租车风驰电逝地奔向了机场,今晚他就要乘国际航班前晚曼谷参加此次盛会。虽然四月中旬的昆明晚风偶尔还会掠过一丝寒意,我的心里却是热乎乎的,一年以来强的成长是令人欣慰和高兴的,这一点强获得此次参会的奖学金足以说明。
行前强或多或少流露出了一些担忧,因为据新闻上报道最近泰国正在发生**动Luan,游行者甚至冲击了正在曼谷召开的六国首脑峰会。那时我还玩笑着给他解负,真到了送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为他和一同前往的其他同仁担忧着很多。他们此行会平安吗?会议能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吗?通过会议世界能够了解中国的降低毒品伤害控制的现状和中国的静脉注射成瘾者现状吗?说实话,目前中国戒毒所戒毒人员的现状,我只能够从最近从戒毒所出来的人的口中了解,我不清楚我所经历和见证了的戒毒人员在戒毒所的那些事情还会上演吗?想到此处,我在戒毒所所经历和见证的那些一直撞击着我灵魂的不堪过往又历历在目了,如同那发黄的旧照片,尽管已经被时光打磨了几年,还是那样清晰,因为这是一份中国静脉注射成瘾者戒毒的历史记忆和见证。
第一则:听说必须参加康复劳动那女孩跳楼了
大约三点左右,医务室楼上传来“拦着她,拦住她!”的声音,话音刚落定我就听到“咚!”的闷响,随着声音望去,我们面前已经躺着一个20多岁的年轻女孩子,血正从她蓝色的所服里流出来,女孩子已经昏迷过去,失去知觉。紧随其下来的管理**紧绷着脸“让开,让开!”地吆开围观的戒毒人员,人群闪开以后,好大一片水泥地已经被女孩子的血浸湿了,**招招手手让两个看病的戒毒人员把女孩子抬进医务室……
后来据四楼的女戒毒人员讲,跳楼的女孩是昨天晚上被戒毒所**从省城接下来的,当时省内工安系统已经形成省内各地戒毒所收戒的戒毒人员统一遣返回原籍戒毒所戒毒的机制。早上女孩子听同间室的戒毒人员说戒毒所增添了许多生产设备,几个加工车间和几条生产线都要相继开工,所有到戒毒所的戒毒人员十多天后都要到康复部参加康复劳动。工作时间从早上7点多一点进入车间一直要到下午快6点,对于那些生产任务没有完成的除了体罚(下蹲、打屁股)以外,吃过晚饭后还要加班到晚上8点半。了解到这些以后可能产生了恐惧感,所以下午女子间区放风下到二楼的时候,她就推开了去所领导办公室的隔离门冲向阳台边从楼上跳了下来。
天快黑的时候,楼上四个女戒毒人员用床单提着下午跳楼的那个女孩子跟在**的身后走出了大门。想来伤情不容乐观,看来下午在医务室里医生只是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大家都在议论将把女孩子送往哪里?有的人说送去医院,有的人说送回家里,我们都清楚在女孩子家里人没有去医院交费之前,戒毒所是不可能把她送到医院的。之前很多非自伤自残的戒毒人员因病或者因外出工伤而拖到不得不送医院的时候,很多人其实只是到医院去履行到天国的最好一道手续——等待医院出具死亡证明。那晚我们一直在想女孩子会被送往哪里?第二天早上楼上的女戒毒人员传来了消息,戒毒所管理**用车把她送回家里了。
虽然女孩子跳楼这件事情过去好多年了,我时常还会想:那女孩子回去以后是否得到了治疗?后来康复得如何?跳楼的事情在她以后的日子里是否会留下终生阴影?我当初在派出所承受不了**的暴打而跳楼就造成了一道心理上终生难以愈合的伤口。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当我每次登临高处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再现跳楼前我遭遇的那惨无人道的暴打,再现跳楼前自己凄凉回望后面拦截者追赶的那一幕,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地动山摇。
如果说上面讲述的这则事例只是女孩子听到将会参加康复劳动,就跳楼自残还有一些水分,女孩子跳楼的具体因素还需要考证的话,那么接下来将要讲述的这两则就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康复劳动车间里戒毒人员自伤自残的事例了。
第二则:生产车间里女戒毒人员吞下了胶棒
那天早上我在楼层上见到虹,像往常那样笑着问她急急忙忙的去干吗啊?虹是戒毒所女子间区的女班长,以往虹总是用微笑回应我们同时丢下一两句俏皮话扬长而去。当时虹阴沉着脸说:“扯鬼蛋!最近是见鬼了,妈的!前几个月有人跳楼,今天又有人吞下十多根胶棒了。”原来刚从女子强戒部转到康复部的琳今天一早到车间里就吞下了十多根胶棒。
下午琳蹲在戒毒所医务室的门口,面前摆着一盘韭菜,医生正在监督她吃下去。我原本是认识琳的,但当时却不宜问候和打听什么,只能远远地望着琳捂着肚子埋着头一根一根地把韭菜往嘴里递。我在心里面想:琳怎么了?使用毒品这么多年了,再大的“风雨”都经历过了呀,三年的女子**所都“熬”过来了怎么还会这样?
可能是接到琳打回去的电话,第二天琳的母亲就到了戒毒所,带着琳去医院做透视,琳的母亲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十几年从来没有因为子女吸毒而放弃过的母亲之一。在后来我们就再没有见琳再回戒毒所了。对于琳当时为什么会吞下胶棒的疑惑,随着在戒毒所的时间和工作的繁忙我渐渐地淡忘了。
再次见到琳是两年以后,我在一个为静脉注射成瘾者提供健康服务的一个机构里,当时我是那个机构的同伴教员。那天我们很多人围坐在在太阳伞下乱七八糟地拉扯着一些无聊的话题,琳来活动中心交换针具顺便抬了一把椅子加入了我们之中。我见到琳突然就冒出了在戒毒所她为什么会吞下那么多胶棒的疑问,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笑着问琳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吞下那么多胶棒?“他*的B,第一天去康复车间就安排几百的任务给我,老子怎么磨?”骂出此话的时候琳一脸得意的样子,脸上已经没有当时在戒毒所的痛苦样了。认识琳很多年了,我很清楚琳是那种快人快语,身上及具那种江湖儿女的豪情,平时说话都是脏字不离口。接着琳告诉我们,她进去的时候戒毒所的康复劳动的任务和时间长度与女子**所的劳动相比不相上下。琳走的时候骂了一句:“他*的B,老子只是吸一点毒,弄得比囚犯比**队还严重。”琳此话一出,大家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谈兴已然全无。望着琳远去的背影,我想到了另一个自伤自残却没有琳“幸运”(可以出戒毒所治疗)的戒毒人员的事例。
第三则:方在车间里用剪刀刺进了自己咽喉
当时我在强戒部的工作是统计,主要是负责收料、发料、结算等工作,对于整个工作流程我比较清楚。正式开工之前,省城的厂方派人到戒毒所对强戒部的人员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培训。说实话,三天的培训要解决一项技术含量有些高,而且是很多人的技术问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三天的培训只是极少部分的人掌握了此项加工技术,故此很多人在质量上和数量上都不能保证的情况下,每天都会被“洗牌”(收工以后被监督岗统一的带到楼层避静处用锄头把排打),最多的时候强戒部一天要“洗牌”30多人,有的人甚至被连续“洗牌”十多天,最后以“歪梨”(不能完成工作的戒毒人员)转送康复部外出工。
线圈厂开工一个月左右,方来进入了戒毒所,经过几天的脱瘾以后,方与三楼车间主要负责人之一李“求情”:线圈厂要人时把他要到三楼的车间。据李当时讲他与方的关系还是不错,所以把方要到他们间室也算是照顾他了,他根本没有想到方到线圈厂以后,给他制造了一个很大的难堪。
方到线圈厂的第二天早上,三楼车间的库管张急急忙忙的跑来我们二楼,告诉我们三楼出事了,方把剪刀刺进了自己的喉咙。我们赶到三楼的时候,方已经被抬下楼去,戒毒所已经用车把他拉去附近的医院救治了。但喷到墙上的血迹还湿淋淋的,按照当时在场人员的描述,方必须住院治疗的,按照大家的猜想方可能住院以后就可以保外就医。所有人的都没有想到方把生产线上剪铜线的剪刀刺进自己的喉咙只是他一年戒毒期悲剧的开始。
据当时陪同去医院的协管员讲,方到医院的当天方的父母就到医院去去交住院费和手术费了,医院里的外科医生给方做了外科手术,把剪刀从他的喉咙里取了出来。据协管员说,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方有一只手还被手铐铐在病床上。
三天以后,方在协管员的陪同下回到了戒毒所,我们很多人都惊诧不已,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即使已经到了仲夏时节,站在戒毒所中门的方还瑟瑟发抖,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纱带。回到戒毒所的方被转到了戒毒所病号间,病号间当时在一楼,方转到病号间后我们很少见到他,方当时的很多事成为了大家心头上暂时的谜。
几天以后,我们班长通知到操场集合开会,我们跑到操场时,戒毒所指导员已经站在操场上等我们了。指导员是那种部队复员以后转到地方工安工作的人,对于工作雷厉风行,很是有些部队遗风,他特别喜欢戒毒人员中较为调皮能管得住其他戒毒人员的人。有一次他亲自送几包香烟给一楼一个在戒毒人员中口碑极差,恶习极深的组长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等我们集合完毕,指导员开始训话:“大家需要清楚戒毒所是什么地方?戒毒所是戒毒的地方。方作为前几任的班长,更应该清楚风水轮流转的道理,不可能你过去做过班长,这次进来还要作威作福,那现在做班组长的这些人怎么想?而且你吸毒就要愿赌服输,进来就要遵守里面的游戏规则。用自伤自残的方式想逃脱改造,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就要让你一直在到戒毒期满。”指导员的此番训话,又再一次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时,大家也就都清楚方为什么做完手术稍作休息又回到戒毒所了。
那段时间里,我们每天都能见到方,每次见到方越来越消瘦的身影,有与方比较熟悉的人会与他打招呼,但方从来不说话,总是苦笑着着摇摇头,在后来方连苦笑着摇头都没有了,只剩下痴呆的目光和一脸的木讷。一段时间以后,一楼的组长告诉我们方疯了,我们不知道他说的是否属实,但很多次康复部来强戒部挑外出工戒毒人员的时候,我们都能见到方一声不发地用塑料袋提着他的一两件衣服跑到等待挑选的队列之中。但每次都被**笑着说他过去康复部干嘛,还是回去吧!方又只得无可奈何地回到病号间里。我很清楚方之所以跑出康复部挑选的队列之中是因为在病号间里饭吃不饱,那时一楼的人就经常和我们二楼的人要饭。
就在我快出戒毒所的时候,有一次康复部到强戒部来挑选外出工的人员,方终于还是被挑选上了,此时距方一年的戒毒期已经时日不多了,方依然是一言不发,依然还是那样的消瘦和“猥亵”。他在病号间里遭受了多少苦楚,去康复部以后又会怎样?我自然是无法了解的了,但方在这个戒毒期里因为康复劳动遭受了很多非人的待遇和冷嘲热讽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不是尾声
4月中旬,有来自泰国国际减低伤害大会消息,全球抗击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基金执行主席Michel Kazatchkine教授,今天在曼谷召开的国际减低伤害大会开幕式上表示,确认吸毒者的**,对预防艾滋病和处理吸毒带来的公共健康问题是至关重要的。Kazatchkine教授说:“**也包含吸毒者的权利。依然,在太多的国家,在太多的监所,在太多的卫生机构里,在太多的监狱,吸毒者不被当人看待。”据悉:大会之前,公民社会在大会旅店里组织了一次游行,呼吁重视毒品成瘾者的**,为成瘾者提供医疗和戒毒服务,而不是**或劳动教养。据悉:中国参加此次大会的部分人士高举“强制劳动不是戒毒”的标语牌参加了本次游行。
那晚浩瀚的天际星光是如此的璀璨,那晚我睡的很甜很香,梦到了中国的成瘾者都获得了可及的治疗,梦到了所有的劳动都是在自由和欢快的氛围中进行,而不是强制之下进行的!
2009年5月2日2时27分14秒于个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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